初心永恒,治水為民。
荊江江口望漫漫。江岸上,觀音磯,向世人述說著一代代荊州人治理水患的歷史功績。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,1954年的荊江分洪,1998年的驚濤駭浪,30余位黨和國家領導人,在這里制定治水方略,護衛(wèi)一方平安。
從辛志英到李向群,無數(shù)荊江兒女與平民英雄,用血與汗書寫著可歌可泣的荊江抗洪故事。值得告慰英魂的是,1998年特大洪水之后,國家斥巨資治理大江大河,三峽工程的運行,讓“荊江安瀾,兩湖豐稔”漸成現(xiàn)實。
羈絆
荊州依江而建,全市河流縱橫,湖泊密布。縱觀荊州全境,南有荊南四河,北有四湖流域??克运?,給了這座城市千年的繁榮律動,卻也帶給它難以承受的生存之痛。
對水的恐懼,伴隨了程建平的整個童年和青年時期。
“從25戶死到后來只有6戶。”1962年出生的程建平,是公安縣花基臺村勝利8隊村民,從他記事起,村里每年都要死一個人,致死的原因都是晚期血吸蟲病。
花基臺位于荊江分洪區(qū)中部北湖畔,屬平原湖區(qū),地勢低洼,海拔只有34米,洪澇災害連年不斷。解放前,這里就是“蟲窩子”,血吸蟲病人多,死亡率高,人稱“寡婦臺”。
“花基臺,寡婦臺,男人懷‘怪胎’,媳婦娶不來?!背探ㄆ綇男【褪熘倪@首民謠,正是當時疫區(qū)群眾生活的真實寫照。
“我父親30多歲就死了。”每念及此,程建平的心里就悲痛不已。越是努力勾勒父親的輪廓,腦海中的那張臉和那些事就越發(fā)模糊。程建平那時只有五六歲,他只記得,隊上甚至湊不齊8個給父親抬棺材的壯丁。
血吸蟲病的流行蔓延,如同感冒一樣普遍。村里人死的死,搬的搬??菔莸某探ㄆ?,十幾歲就扛起重擔下田勞作,不出意外地也遭遇了血吸蟲的侵蝕。
1978年,16歲的程建平大便帶血、雙腿無力、食欲減退,被送到村部大禮堂統(tǒng)一治療。30多名“病友”打著地鋪,擠在不到40平方米的房子里集中吃住,他們頭腳相連,幾乎每個人都蜷著身子。嘔吐聲、哭喊聲、呻吟聲、呼救聲,此起彼伏。
到2003年,25年間,程建平總共接受了六七次集中治療。
2003年6月,荊州市將花基臺作為血防綜合治理試點。9月,“花基臺血防綜合治理指揮部”成立,一場綜合治理戰(zhàn)役由此打響。短短半年時間,血吸蟲病的蔓延勢頭被遏制,花基臺舊貌變新顏。
“兒時,淘米洗菜;少年時,洗衣灌溉;青年時,臭不可聞;中年時,魚蝦斷代;老年時,美景再現(xiàn)?!边@是土生土長的老荊州人王光山,用來概括荊州內河幾十年風貌變遷的一首打油詩。
城市內河,是長江向城市的延伸。如果說長江是哺育城市發(fā)展的母親河,內河則是將營養(yǎng)帶入城市軀干的血脈。
然而,當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,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經(jīng)濟快速提升,人們卻片面地把水當成城市建設發(fā)展的阻礙與負擔,把寬敞的大馬路、大廣場當作城市進步和發(fā)展的方向,開始與水爭地。
上世紀50年代末以來,荊州城市及周邊濕地面積急劇縮減,便河、荊沙河、黃家塘、太師淵、東支渠、荊襄河、長港渠等河湖紛紛被填埋、阻斷或變成暗渠,內河水系支離破碎。
“幾十年的填湖修路造樓,使城區(qū)蓄水面積迅速縮小,水體之間被隔斷,加之發(fā)展過程中對排水工程投入不足,城市排洪、排澇的自然調蓄能力急劇下降,城區(qū)經(jīng)常發(fā)生漬澇。”已故資深文史研究者袁策明在2015年接受荊州日報記者采訪時,痛陳內河巨變之殤。
上世紀70年代,曾是城市排水出路的荊北水系發(fā)生變化,四湖被改造成階梯水庫,水位上升,造成豉湖渠排水托頂;1980年8月1日,沙市降水量126毫米,60多家工廠因漬水停產(chǎn),1萬多戶居民受災……
與此同時,隨著工業(yè)經(jīng)濟的發(fā)展,僅剩的這些河湖成了不良企業(yè)的“排污池”。據(jù)統(tǒng)計,僅護城河兩側23個排污口每天直接排入的總污水量就約5萬立方米。
在污染的侵蝕下,荊州中心城區(qū)水質不斷惡化?!渡呈惺薪ㄔO志》記載,上世紀70年代后,豉湖渠水色墨黑,臭氣熏天,水質評價在3級以下;80年代中期,便河水質由80年代初的2級降為3級,荊襄河水質由原來的2級降為3級以下,荊沙河水由原來的低于2級降至3級以下;進入新世紀后,荊州城區(qū)及周邊水體水質總體屬重度污染,豉湖渠、荊沙河、護城河、太湖港渠、西干渠水質均為劣Ⅴ類。
為了“發(fā)展”,美麗的洪湖也付出了沉重代價。
上世紀80年代,全省大力發(fā)展水產(chǎn)養(yǎng)殖,湖泊圍網(wǎng)養(yǎng)殖應運而生,并作為先進經(jīng)驗大規(guī)模推廣。一時間,一場無序的“圈湖大戰(zhàn)”掀起,大量漁民和商人涌進洪湖,插旗為標,插竿圍網(wǎng),洪湖變身為無數(shù)個小魚池。
靜謐的湖面變成熱鬧的“集市”,水質急劇下降,水禽和天然魚類劇減,水生植物繁殖大受影響。
彼時的荊江內外,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警鐘頻頻:廠房污水橫流、碼頭砂石漫天、輪船肆意排放、水質持續(xù)惡化……
“大開發(fā)”,讓母親河“重疾纏身”:水,黑了臭了;鳥,走了少了;魚,死了絕了;人,哭了悔了……
曾經(jīng),長江慷慨給予,卻遭過度索?。欢?,長江不堪重負,生物完整性指數(shù)一度到了最差的“無魚”等級。
習近平總書記痛心地形容:“‘長江病了’,而且病得還不輕”。
荊州柳林洲公園:生態(tài)美如畫(荊州日報記者 張夢瑤 攝)